■采訪手記
剛接觸到這個選題時,我想當然地認為操作起來會很容易。布達拉宮在每一個藏族同胞心中都是最神圣的地方,他們對于這座建筑的感情一定是分外充盈的,可寫的東西豈不信手拈來?然而,第一次來到拉巴江才家里采訪時,說到布達拉宮,他和他的媽媽自始至終都是平平靜靜,對于一些問題他們反而會詫異,“這有什么好說的?”于是,自覺沒挖到什么東西的我,再一次來到江才家。這一次,和我們稍微熟絡些的江才話多了不少,卻依然不似我想象中的模樣。
聽完江才的講述,驅車離開他的家,遙望著車窗外的布宮背影,突然間,仿佛開始有點兒懂得這個出生在布宮腳下的23歲小伙子對于布宮的感情——
和兒女對父母的感情有太多相似之處,平平淡淡卻讓人踏實。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云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云時很近”
出生在布達拉宮腳下的藏族小伙兒拉巴江才或許并沒有聽過“童話詩人”顧城的這首《遠和近》,也或許理解不了這種“人遠天涯近”的辯證感情方式。他只知道,無論是之前住在雪村,仰望雄偉的布達拉宮,還是現在住在拉魯濕地附近,遙望布達拉宮俊美的背影,遠遠近近的距離,都影響不了他對這座宮殿的感情。
布宮腳下的美好童年
23年前,拉巴江才(以下稱江才)出生在爺爺家的老房子里。父母從來沒有和他說起過他出生時的情景,在他模糊的孩提記憶里,只依稀記得被奶奶抱在懷里,站在窗口看布宮。他們就住在布宮腳下的一座4層樓房中,江才家在頂樓。那時候,江才的父母在拉魯濕地工作,就住在那里的濟公橋邊,每周來布宮腳下的雪村看望一次年幼的兒子。
沒有父母在身邊,江才的童年也并不孤寂。他記得,爺爺奶奶經常會指著窗外,告訴他“布達拉宮是用石頭一個連一個堆起來的。”他也記得,5歲那年,正趕上布宮展佛,據說這樣的展佛36年才能遇到一次。他坐在自己家里抬眼就能看到兩幅巨大的唐卡緩緩將整座宮殿覆蓋,壯觀極了。他還記得,小時候和小伙伴們在布宮腳下歡笑著奔跑著玩鉆山洞的游戲,“那些洞一般人是找不到的。”江才一臉得意地說道。
2001年,江才一家為配合布宮的整體規劃搬離了居住多年的老房子,以住在布宮腳下為榮的雪村居民們也散落到新建的雪新村里,江才家搬到了其中的雪三村。
遠離布宮的濃濃思念
從布宮的正面搬到它的背面,不同的視角讓江才對這座宏偉的建筑有了更多的感悟。每一天,推開朝南的窗子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它的容顏,盡管不像之前在雪村時抬頭仰望它的那種逼近感,但它總歸還是那么近,伸出雙手仿佛還能觸碰到它。
沒多久,江才的父親被雪合作社安排到拉魯濕地當守護員。后來,江才就和父母一起搬到了拉魯濕地附近現在住的房子里。上初中時,江才經常跟隨父親在濕地里巡察,成群的黃鴨和鮮見的黑頸鶴撲棱棱飛起來的樣子格外漂亮,在那些艷麗的羽翼后面,遠遠地,是布宮靜謐的背影。
2008年,江才高中畢業,男孩子的天性讓他選擇了從軍這條路。當時,父母把身穿新軍裝、胸戴大紅花的江才送到了拉薩飯店的集合點。
隨后,他生平第一次坐飛機抵達成都,又搭乘火車輾轉到云南大理。這個江才生活了兩年的城市于他并沒有太多的陌生感,“和家里感覺差不多,那里也是高原,那里也有兩層樓房,也有白塔。只是,那里沒有布達拉宮。”江才的戰友們對于他曾居住在布宮腳下的經歷格外艷羨。
當兵兩年的時間里江才沒有回過一次家,想繼續留在部隊的他還參加了集團軍的集訓。實彈射擊訓練中,5發子彈江才的最好成績能達到40多環。集訓結束,表現優異的江才終于可以如愿以償了。這時,他卻做出了相反的決定——回家。“就因為想家了,想布達拉宮了。”江才靦腆一笑,輕描淡寫地解釋著自己放棄留在部隊的理由。
布宮背后的踏實生活
從部隊回到家中的江才開始幫著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用電鋸割割草,到對面的山上放放牛。江才喜歡到山頂的平地上,坐在悠然吃草的牛兒旁邊看風景,江才說:“在那里能看到拉薩全景。”當然更能看到遙遙相對的布宮,在那樣的高度上仿佛可以忽略底下的所有景致,天地間只剩了山頂上的他,還有那好似鑲嵌在群山之中的布宮。
在江才家的屋頂上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布宮的背影,他說高興的時候看到布宮,心情就會更好。只是,江才更懷念小時候在雪村看布宮時的情景,“中午時從下面看最好看,那時候太陽最大,但一點兒也不覺得刺眼,布達拉宮的光芒能蓋過陽光。現在,離得太遠了。”江才不無惆悵地說道。
江才的母親說以后不用工作的時候,還是想回到布宮附近去住。對未來沒有什么規劃的江才則憧憬著能去趟北京,看看天安門,他覺得那個地方很神秘,“布達拉宮天天都能見到,就不會覺得神秘了。” (記者 史衛靜 次仁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