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1952年剛到時，地里全部都是荒草，連人走的路都沒有，所有的路完全是靠雙腳踩出來的。我們就是一鐵鍬一鎬頭地把荒地變成了良田，用馬車拉來肥料種菜種糧食。住的是草皮房，風一吹房頂就被掀走了，那時候生活很艱苦，但是大家都抱著扎根西藏，建設西藏的信念，從來沒有人抱怨過。” ——八一農場原十八軍退休干部 王學貴

軍民攜手開荒忙

回憶起當年初到八一農場時開墾荒地的艱苦歲月，原十八軍退休干部，今年已經83歲的王學貴老人難掩激動的心情，“這一晃就是60年了，忘不了那時候的情景啊，也離不開這片土地了。”

據王學貴老人介紹，當時八一農場所在地一片荒涼，滿是荊棘灌木，他們把樹砍掉后都要交還給噶廈政府，供三大寺燒柴用，而十八軍戰士們只能用地里剩下的一些雜草當柴禾。軍用帳篷不夠用，他們就把帶土的草皮一塊一塊壘起來，房頂上鋪著鐵皮，而鐵皮的來源則是被剪開砸平的鐵桶和罐頭盒。“那時候，一刮起風來整個屋頂都被掀翻了，一部分被吹跑了，一部分就七零八落地往下掉，人得趕緊往外跑，不然就會被砸到。”王學貴老人回憶道，“一下起雨來更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盆盆罐罐全用來接雨都接不過來。”

“沒有人相信我們能在這塊荒地上種出東西來，我們卻始終沒有放棄過。”王學貴老人介紹說，當時沒有農藥、化肥，就派專人到拉薩的大街小巷去拉糞。“收集上來的糞肥都堆積在現在的藏醫院附近，那簡直跟個小山一樣，部隊上派汽車來拉，也讓我趕著馬車幫忙運肥。周圍的牧民殺牦牛時，我們就要來他們不要的牛血澆在地里，菜長得好著呢。”

就是在這些肥料的滋養下，十八軍的戰士們在這片別人覺得毫無價值的土地上播撒下的種子，一點一點地長出希望，結出奇跡。“我們當時種的大白菜得抱個滿懷，五六斤重的蘿卜就跟個小孩子似的，所有人都不相信西藏能長出這么好的菜來。”王學貴老人邊說邊興奮地比劃著。

據他回憶，當時開墾建設八一農場的除了十八軍的戰士，還有在西藏本地招來的民工。十幾個人分成一個組，每天都有專人統計工作量，計算工分。據說，世界上第一個從北坡登上珠穆朗瑪峰的藏族女登山運動員潘多，就是當年農場的民工。

農場里的浪漫愛情

而王學貴老人的妻子白吉也是當年農場里的一名藏族民工。白吉老人的家鄉在四川康定，6歲時跟隨父母來到拉薩。今年已經79歲的白吉老人回憶起當年與丈夫相識的場景時，眉目之間依然能透出些許羞澀之意。

據白吉老人介紹，她與丈夫是在修建拉薩大橋時結識的，那時候年輕的姑娘才剛剛19歲，正是如花的年紀。“當時部隊午休時，戰士們要喝水，就派人輪流到河邊提水。每次輪到他提水時，就要故意走到我身邊，說一些俏皮話逗我。我當時很生氣，就和他吵架。”潑辣的姑娘并沒有意識到說怪話的兵哥哥其實已經喜歡上自己了，白吉只是納悶為什么從那以后部隊上提水的任務都交給了同一個人。

當時民工的工資每個月只有11塊銀圓，白吉老人回憶說，王學貴覺得她生活艱苦，可憐她就直接給她送銀圓。這一舉動卻惹惱了自尊心極強的白吉，她不僅拒絕接受王學貴的憐憫，更憤然將他怒斥一番。

然而，這對一見面就吵架的歡喜冤家卻在無休止地吵來吵去中，吵出了難以割舍的感情。白吉老人說當時雖然每次見到王學貴都很生氣，但是這個小伙子沒有技巧不講策略的關心還是在一點一滴地打動著她。就這樣，在相處了一年以后，兩個人自愿向組織提出結婚申請。

從那以后，兩個人開始攜手并肩為農場的建設貢獻著自己的力量，同時也努力經營著自己的小家庭。他們的三個孩子相繼在農場出生，兒子結婚后曾把父母接到內地住過一段時間。然而，兩位老人早已與八一農場難舍難分，在內地時總是心心念念地要回農場。拗不過又放心不下的兒女們只好跟隨父母重返農場。如今，一家人全都留在了拉薩，八一農場就是他們的故土。

與農場生死相依

與王學貴和白吉老人浪漫的自由戀愛經歷相比，今年82歲的央金老人與丈夫蔣明先的相識則顯得格外中規中矩，倒也符合那個年代的特點。他們是經人介紹相親認識的。當時十八九歲的央金是拉薩本地人，作為十八軍招收的藏族民兵與身為十八軍戰士的蔣明先一起幫助空軍拉薩指揮所修房子。

回想當時相親的情景，央金老人已經沒有太多印象了，“對他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就覺得這個人挺好的，老實可靠，就繼續交往了。”相處一兩年之后，兩個人領證結婚，這樣平平淡淡、沒有波瀾卻讓人格外踏實的生活，二老一過就是60多年，直到2009年，85歲的蔣明先因病去世。

八一農場留下了他們的青春與汗水，同時也見證著他們相濡以沫的深厚感情。八一農場洛堆分場的副場長德吉卓嘎回憶說，在蔣明先老人病重期間，腿腳不好的央金老人每天都要推著坐在輪椅上的丈夫，從位于西郊安居園的家中一直推到農場的菜地邊上，看一看他們一直生活的八一農場再返回家中，盡管步履蹣跚，卻日復一日從未間斷過。德吉卓嘎介紹，蔣明先老人最喜歡他年輕時在部隊建設八一農場時的裝扮，直到去世都沒有改變過。

在蔣明先老人生病期間，家人考慮到高原上的氣候不適合養病，就勸他回內地，提了無數次也被老人拒絕了無數次。央金老人回憶起這些時不禁潸然淚下，心疼地說道：“我沒有讓他一個人回去啊，我說了會陪著他，陪他在內地終老。可他說他的根在農場，在拉薩，他舍不得離開這里，就是死也要死在這里。”

按照蔣明先老人的遺愿，最終依藏族習俗將他安葬，骨灰撒到了拉薩河里。老人的一生都獻給了這片土地，他怎么可能舍得離開？他只想靜靜地守護著他們的農場，永遠永遠。

因為，這里有他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