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節期間的賽馬比賽。

桃花節上跳鍋莊的人們。

桃花樹下人們在過林卡。

旅行途中正在延伸的公路。

牦牛與桃花。（圖片均由記者趙永琦攝）

四月，清明過后，從那曲地區的嘉黎縣尼屋鄉返回拉薩，拉薩的桃花也在盛開。

那曲也有桃花節了，網絡上、媒體上星星點點地流傳著這樣的消息。人們先是詫異，后是好奇，進而是想去看看那曲的桃花節，那一定是一個不同凡響的桃花節。

我們的知識常常始于刻板印象，那曲在我們的心目中就是羌塘草原，就是莽莽蒼蒼、地老天荒沒有一棵樹的高原；是原始的巨大湖盆的孑遺，淺淺的地表土層之下，是巨大的鵝卵石和粗糲的沙粒；延綿的雪山低低地趴在天際。但那曲也有那么一個桃花盛開的地方。

嘉黎縣在那曲地區的邊邊上，尼屋鄉在嘉黎縣的邊邊上。尼屋在地理上更屬于林芝。當地的風俗習慣也與林芝相似，比如當地的藏服是易貢藏裝。尼屋與波密只是一山之隔。

這里是林區，現在的森林覆蓋率在97%以上，歷史上這里的人大多以狩獵為生，被衛藏地區的人視為蠻荒之地。這里有蓮花生大師、有“伏藏”的種種神奇的傳說。從那曲到嘉黎縣，還是羌塘草原的地貌，從縣城到尼屋鄉，海拔高度陡降千米，進入高山峽谷地帶。樹越走越高，林越走越密。穿越顛簸的嘉玉公路，偶爾可以看到猴子、馬鹿；一路上可以看到電力工人在架設輸電塔，一直走，就到了桃花盛開的地方。

嘉黎縣尼屋鄉舉辦桃花節已經是第三屆了。桃花節雖然簡樸：簡單的入場式，五星紅旗引領，小學生儀仗執旗敲鼓入場，各村的隊伍身著節日盛裝緊隨；然后是簡單的致辭；最后是盛大的鍋莊。但是樸實的儀式像儀仗里漂亮的藏族小姑娘的眼睛：明亮、清澈、充滿朝氣和希望！

易貢藏布和尼屋藏布兩條呈金碧山水色的江水在下尼屋匯合了，江畔高地忠玉村就是鄉政府所在地。清晨，空氣空明澄澈，站在藏式樓閣觀景臺上，四面是蔥蔥蘢蘢的高山，山頂還殘留著皚皚白雪，山腰間是灰紫色的淡淡祥云，呈帶狀纏繞山間。山腳下沖積扇上大片桃花盛開，鄉親的藏樓矗立花海之中。江畔是成片的綠色農田，沿著鄉村公路向下走，恰玉村、東亞村、仲匝村、凱咔村依次坐落路旁江邊。藏香豬豎立著長長的鬃毛四處覓食，牦牛成群結隊在粗大茁壯的野桃林間行走。一派春天鄉村的美麗景象。

山村背影遠去了，就進入了本多溝。這條雅魯藏布江的支流日日夜夜奔流不息，塑造出千姿百態的江河地貌，江心巨石嶙峋，夾岸兩山草木茂盛，松柏蒼翠，桃樹零星點綴其間。

江岸還有一處溫泉，藏族同胞在這里掛了許多條經幡，五色經幡隨風招展在青山綠水間，煞是好看。更奇特的是，這里的巨石上還形成了天然渾圓的石臼，大的可以當浴缸，小的可以做腳盆。散落的水盆和水管，顯示著這里是一個當地百姓的天然浴場。到了夏天，江水會淹沒這個溫泉。

可惜我們不能往前走了，這條S305從尼屋到波密八蓋鄉的公路還在建設中。嘉黎旅游的瓶頸在公路，只有打通藏東、藏中環線交通，嘉黎的旅游才能有真正的發展。

下尼屋沿尼屋藏布朔江而上，是尼屋風景的華彩樂章。這里有晶瑩剔透的卡諾冰川、雄渾壯麗的依嘎冰川和依嘎瀑布，但鄉間土路異常顛簸，加上第二天天氣驟變，陰雨天氣道路泥濘，沒能前往。

全球天氣變暖，引發了許多自然災害。尼屋就曾經因為冰川崩塌，引發洪水，沖毀了許多房子。尼屋鄉黨委書記米瑪次仁很久沒回浪卡子的家了。那次洪水后，他領導鄉親們搞災后重建，忙了好大一陣子；縣里規劃把旅游作為支柱產業來發展，他又帶領鄉親們去林芝考察如何發展農家樂，現在鄉里已經有七家農戶在經營農家樂了。十多年來，這個西藏農牧學院的畢業生，先后在措拉鄉、阿扎鎮和尼屋鄉當鄉鎮干部。他在這個僅有1970人的小鄉鎮很有威望，鄉親們服他，他是認真地為鄉親們做事的。三年來，這個人帶領大家辦了一屆又一屆桃花節，執拗地要把春的消息告訴山外的人們。

尼屋鄉鄉長訾連旗是河南開封人，大學畢業后來西藏工作，先是在班戈縣工作，后又來到嘉黎縣藏比鄉當鄉長，心臟查出有毛病后，調到海拔相對低一些的尼屋鄉當鄉長。十幾年來，這個中原來的青年，把最美好的青春已經獻給了蒼茫的羌塘草原。

桃花節開幕的當天晚上，我們還遇到了專程從縣里趕來的馬奇華副縣長，他是第八批浙江援藏干部，來嘉黎縣已經8個月了。拉著家常，談著感想，格外地親切。臨別時，手拉在胸前，我突然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

“馬縣長，晚上睡得好嗎？你的心跳至少有100下，要多保重呀！”

只一句話，他的眼圈就紅了。我了解一個來自經濟發達、生活安逸地區的援藏干部到高海拔欠發達地區工作要克服多少困難！但他來了，他知道這里可以做事，這里可以成就一番事業；哪怕一瞬間他會感到一絲傷感，他會思念千里之外的家人，他會思接千古，剎那間仿佛與文成公主惺惺相惜；但他還是堅定地留下來，干下去！

就像縣委書記吉珠平措說的：嘉黎縣經濟發展主要還是依靠中央政策支持、國家投資拉動。這個歷史上的荒蠻之地，現在的欠發達地區，面貌一天一天在改變。寂靜的峽谷山間，銀光閃閃的輸電塔一公里一公里地延伸進來，蜿蜒起伏的公路一公里一公里地延伸出去；傳統的生活方式，在現代文明的“加持”下，一定會有一個踵事增華的飛躍。

我在想象著未來的尼屋旅游度假小鎮，它會像瑞士的小鎮一樣漂亮，但它一定是藏式風格的小鎮。將來高等級公里通了，外來投資進來了，這里或許會成為又一個魯朗小鎮。為了這一天，那些風餐露宿的電力工程工人、筑路工人；藏族干部、來自祖國四面八方的漢族干部，他們克服了種種困難，胼手胝足，一茬接著一茬干；雖然他們沒有發出宏亮的聲音，但他們是一個英雄的群體；雖然他們沒有耀眼的事跡，但他們成就的是千秋偉業！

如果說蓮花是虛無縹緲的極樂世界的象征，那么桃花就是美好的現實世界的寫照。在嘉黎、在尼屋，我們沒有看到傳說中蓮花生大師的遺跡，我們看到的是那么一群關切現實的人，他們也許是一群普通的人，沒有豪言壯語，沒有玄虛清談，只是胼手胝足地勤勤懇懇為鄉親做事，為人民做事，為國家做事；嘉黎尼屋的風景無比壯麗秀美，但比風景更美的是他們的心靈！